STAY

STAY

她听见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1天前

/

“她已经在私人包厢里等您了。”

穿着暴露的女人手里端着托盘,一枚精致的小卡盛放在正中央。

“她等您,很久了。”

“好的,谢谢。”他松了松领结,取下托盘里的卡片。手腕间佩戴的蓝色手表中心的那颗钻石,在猎豹纸醉金迷的灯光里闪烁。

他穿过迷乱的舞厅,好几个舞者像没有骨头的水蛇一样想要往他身上靠。他推开走廊最尽头的那扇门,撩开金色塑料片的亮片帘子,在酒水桌上拿个杯子给自己到了一杯水。

“这么久才来见我,在外头有新欢了?”她坐在房间的沙发上,陷了进去。

“怎么会,有你就够了。”他一口喝完。“有个舞会,一个任务目标,去吧,难不倒你。”

她从沙发上起来,绕到他身边,解开他的手表。

“工业集团,背地里卖军火。老对手看不过去了,请我们帮他解决一下小问题。优先处理CEO的女儿,她才是老板。最好再料理一下她父亲,老家伙活这么久也活够本了。”

“好。”她翻到表盘背面。“手表不错,我喜欢。”

按压一个小机关,背面便弹出一个小小的芯片,她把芯片取下来,贴合到项链上。

“你再坐一会儿吧,我先回去了。”

她把男人推到沙发上,拿过玻璃杯,“来点酒?”

“工作时间不喝酒。”他撇撇嘴,双手举起装作投降。

“行吧。”

“对了,记得处理干净一点。”他放松坐在沙发里,跟坐在小圆桌上的她对坐。

“知道知道,你不喜欢太不好收拾的场面。”她知道他不太喜欢大出血。

“给。”

她把水递给他。

20个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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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 未知联系人:消息记录

‘你最近怎么样?刚来这边还适应吗?’

‘我的地址是:********** 你想来找我,我都在!’

2个未接来电

‘怎么了?不回消息,是太忙了吗?’

‘你真的去干那种工作了吗?’

1个未接来电

‘真的???!!!’

1个未接来电

‘回!我!消!息!’

‘你要不来花店里帮忙吧,你那边治安不太好,工作也是。我很担心你’

‘下班后想喝一杯吗?我们好久没见了。’

1个未接来电

‘拉黑我?!’

‘回我消息!!!!’

4个未接来电

‘你到底怎么了?我是你姐姐!!’

‘你不能在那种地方工作,你知不知道都是一些什么人???!!’

‘回!消!息!’

3个未接来电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找你说不在,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人呢???’

1个未接来电

回复:

‘不要管我’

18个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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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长椅上坐着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

“尾款的钱拿来了吗?”

黑色的棒球袋丢到他的脚边,他挑眉,弯下腰拉开拉链:是快要溢出棒球袋的现金。

得,赶老鼠呢,这么嫌弃?丢地上。

估计里面大概得有八十万。男人咬了一下香烟,嘴角的伤疤像是忽然复苏,在他脸上弹跳了一下。这臭娘们可真有钱。他比划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够你花了。”

她没有理他,有些厌恶这个嘴角有伤疤的男人。随后他们谁也没开口,男人拿到钱不着急,女人有些退缩,她在回避一个可能的答案。

“哈,有胆子买凶没胆子知道结果?”男人看出她这是怕了。

“住嘴!”她往前小走两步,“东西呢?”

东西,可以证明他们交易完成的东西。

“来,给你。”他从口袋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抛给她。“回去自己用剪刀撬开。”

她伸手去接,但红色的小盒子与她失之交臂,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两圈。她觉得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麻木、沉重、失去知觉。

男人似乎很享受她现在的深情:前两天刚想拿着抢来的钱去爽一下,就又小妞主动给他点了一杯。他原本以为扭扭捏捏的对他有意思,结果是这个意思:拿钱,*干活儿*,走人。当时她一副瞧不起但又需要来找他交易的神情极大的取悦了他,包括现在也是。好像他们这交易是在干啥肮脏事儿似的。也不知道她那皮肉交易早都干过多少回。都是活在臭水沟里面的人,哪有什么资本摆这样一副嘴脸。

男人从椅子上起来,拎起地上的棒球袋,说:“割喉,死得很……”

他的头在她面前炸开,就像陈满水的玻璃器皿摔在了地上。眼球飞出去,脑组织浇在她的头上,有几块蹦出去的碎骨头打在她脸上,有些疼。

她冻结住,眼睁睁看着警察冲上来把她按倒在流淌着男人脑浆和鲜血的地面。男人的头骨完全不成样,脖子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热血。

她在血中看到了自己——胸口别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红色的小盒子在混乱之中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14个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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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被两名警员压着,推进审讯室。

门关上,警员拉开椅子,把她粗鲁地按在上面,抓过她铐着手铐的双手,锁在厚重寒冷的铁桌上。她脸溅上了红色的血,似乎还有一些人体组织卡在她的头发里。

看样子应该是有个人死在了她的*眼前*。值班员心不在焉,打开旁边候问室的灯,一屁股坐在旋转座椅上,咖啡搁置在台面。

“你说她挺得过去吗?”

候问室进来了另外一名值班员,是个高高瘦瘦的老人。她耳朵上戴着一对钻石耳环,左手戴着中指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她右手端着一个酒杯。

男值班员愣了一下,用一种近乎悲伤的目光看着她,说道:“我希望会。”

审讯室里,两名警察把她铐在桌上后,一个到她对面坐下来,另一个直接走了出去。

值班员意识到,这是审讯要开始了。

“名字。”

女人没有回答。

“年龄。”

她还是坐着,低着头。

“你跟被害者什么关系?”

她面前的警员语气变重。

“说话啊,你这个*婊子*!”

一声巨响。警员握拳用力捶了桌子。过了一会儿她才把头抬起来——像生锈了的机器,双手蹭了一下脸,蹭了一点干掉的血块在手指肚。

“她该死。”女人说道。她双手拳起,右手扣着左手食指的指甲,她的扣着的力道很大,撕掉了一小块指甲。

“她背叛了我。”她开始用牙齿咬左手指甲,整个人又缩了起来。

头顶的射灯让她看不清警员凸起的眉骨之下的双眼是什么深情。警员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本子,平摊在桌子上记录着。

一片停尸房一样的寂静。

“她死了吗?”在警员刚要开口的时候,她问道:“她死了吗?”

她又重复了一遍,身子被冻得发抖——黑夜之中,整个公园亮如白昼:她身边躺着一具尸体,脑袋壳像是摔裂的西瓜。在更远的地方,一栋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公寓里,另外一具尸体躺在这里。黑色的眼睛和头发,破开的喉咙早已流干最后一滴血,她面目狰狞。她半个身子睡在床上——她在睡,睁着眼睛永远睡着了。

“死了,死透了。”警员脾气很坏。他被一个电话叫起来,去追捕某个雇凶杀人的疯子。

“怎么会!她不可能死!”中指的指甲盖被她咬烂,她在颤抖。

“死者19岁,在读大学生,”警员快速翻着笔记本,他翻到了贴满死者信息的这一页。“一个月前跟自己的老师上了床,然后——操,去他妈的*同性恋*!”他破口大骂。“可怜的小妞儿,刚跟自己的老师搞上没多久命儿都给搞没了。”

她停下了战栗,喘了两大口气。“太好了,死的不是她……”

“喂,”警员看她这样,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操,妈的。”他推桌子站起来,拉开审讯室的门。“明天早上叫个谈判专家过来,这女的脑子有点问题。”他嘴里辱骂着,咣的一声摔门而去。

“他的态度可真恶劣。”女值班员厌恶地眨巴眼睛,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精致的动作不是在喝水,是在饮用什么高档的*香槟*。

“等下,系统发来资料了。”男值班员点开电脑里的文件,念道:“猎豹的脱衣舞娘,30岁——哇哦,那儿的姑娘可都非常*劲爆*!她这么大岁数还在干着活?”

“你不困吗?这么晚陪她熬夜?”女值班员打了个哈欠,“不管你了我先走了,你爱看,看电脑到天亮吧。”

“你就不好奇?”男值班员不死心。

“情杀、凶杀的案件一大堆,哪个扰得过对方变心,自己气不过想要一起去死?”女值班员翻了一个白眼。“去去去,看完赶紧走,下半夜我还要值班。”

男值班员后面说了什么,她全都没兴趣听。

她唯一担心的只后一件事情:她挺得过去吗?

12个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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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豹--休息室

录音记录-*****02

设备编号-RX***95

记录人1:

没事,放松,我们只是来问几个问题。

(本子平铺在桌面,记录人1打开钢笔盖)

(受访者有些不安)

受访者1:

我听说……她……杀人了?

记录人1:

抱歉,我们不能透露案件信息给你。我们只是来问几个问题,你回答,好吗?

(受访者拽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玻璃项链,看了眼镜子,抽一件衬衫披披在身上)

受访者1:

……好

记录人1:

你跟她熟吗?

受访者1:

不……不怎么熟。她每次来了工作完拿了钱就走,有时候会跟客人出去,但其实私底下我们都很讨厌她。

她很漂亮,虽然比我们大,但是真的很漂亮。我不想说她跳得很好。

(受访者眼神飘忽不定)喜欢她的客人很多,每次演出完她都带着一堆钞票回来——我一个晚上一百,她可以拿到七八百。她也不跟人交流,脾气很差,有一次她推了我,差点滚下楼梯——摔断腿的话我可怎么办?只是因为我不小心弄坏了她的演出服。

记录人1:

她跟哪些客人出去?

受访者1:

很多人,男的女的,有钱的没钱的,基本上下班后她就跟客人走了。我们都住在宿舍里,她没有,也不知道住哪里。或许你可以你问问总管,她有可能知道。

记录人1:

(拿出被雇佣的杀手照片)

你认识这个人吗?

受访者1:

(接过照片,仔细辨认)

有一点印象……他来过一次猎豹,嘴角的疤很吓人。一周前吧……好像有人给他点了一杯……跟她有什么联系吗?

(照片放在桌子上)

记录人1:

抱歉,我们不透露给你。

(从红色的资料袋里拿出另外一个人的照片:留着黑色齐刘海的女人,黑色的瞳孔。是一张工作证件照)

有印象吗?

受访者1:

(接过照片)

没有,从来没见过。

录音结束

8个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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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不去花店了,我妹妹出事了。”她盯着手机数十个未读消息,明明是一天的刚开始,她已经丧失了兴趣。

“她怎么了?”黑发男人在落地镜前一颗颗系上自己的扣子,那是她的丈夫。“你这个妹妹对你态度这么差,她现在怎么样都活该。”男人有和昨晚死去的受害者一样的黑色眼睛和头发。

“她被*指控*杀人。”

黑发男人一下不出声了。

“我送你过去。”他走到妻子身边,抱住她。“今天我请一天假陪你。”他叹了一口气。

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7个小时50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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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姐来看你。”女值班员打开审讯室。

被铐的女人僵硬地从桌子上爬起来,摸了一下脸。昨晚的血迹还在。她没有时间,也没有人给她一块洗脸巾。

她姐姐和她长得很像,姐姐有一头黄金的波浪短发,正好到锁骨,非常干练。而她是拖沓厚重的长发,打湿之后就像一块厚重的海绵。如果不是头发长短差得过大,她们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

“你没事吧。”

她都快忘记自己姐姐的音色,如果不是此时房间有三个影子镶嵌在地板上,或许会她觉得看到了自己。

“不用你管。”

她盯着自己姐姐的、跟她一样的金色的头发。

“我是你的姐姐。”

她知道自己的姐姐有些生气,但她依旧非常厌恶她。不明所以的厌恶。

她厌恶她的出生,厌恶她的工作,厌恶她的丈夫,厌恶她的完美到失真的人生。

“如果你还是我的姐姐,那就滚出我的视线!”

“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

她们的声音一句盖过一句。

审讯室外的黑发男人双手抱胸,皱紧眉头,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朵鲜嫩多汁的玫瑰。

“我来是想要帮你,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姐姐耐下心,摊开双手跟她一字一句说道。

她也停下来,没有力气再去争吵。

“她上个月第一次来猎豹,我看得出她是第一次来。”她微笑着说道:“另外,可以给我一条湿巾吗?我想擦个脸。”她对一旁的女值班员说道。“你的耳环很漂亮。”她接着赞美。

女值班员离开了审讯室。

“我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那个晚上我会记一辈子。我在跳舞——维纳斯那首,我很喜欢的一曲——她就在台下。我能*感觉*到,她在看着我。”她用手指着自己“然后我请她喝了一杯,一杯粉红豹——哦谢谢,”女值班员递一条毛巾给她,她用力擦了脸。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如果缺钱可以来找我,你不要再……”

“我不想跟你吵。”她擦干净了脸,有些卡在头发里的碎渣没法处理,满脸疲倦。“后来我们上床,醒来。她来看我演出,继续上床——有时候我们一直干到中午。那时候我甚至在想,我要把带给你看看……然后?然后就是我发现我只不过是她的*玩具*。”

审讯室的灯越发炙热,烧灼她的灵魂。

“后来我去质问她,她反过来说:‘你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人睡过了。’”她笑了起来,变成了一尊早已裂开无数条口子的容器。“有一次我从她身边醒过来,她抱住,跟我说:‘留下来,不要走。’”

“然后呢。”

“我决定杀了她。”她凝视着姐姐的眼睛,姐姐也凝视着她。

“后来我找了个人,给了他我所有的钱,”她双手被手铐勒出血印。“昨天我在公园等他,我后悔了,姐姐,我不想她死,但是……”她的眼泪像钻石一样闪烁。“谁想我*活下去*呢?”

她姐姐递给她一张纸巾,但是被她拍开。

“哦对,昨天晚上,我找的那个人,在我面前被一枪打穿了头颅。他的血是热的。我注定是要去死了,谁想我活下去呢——你想吗,我的姐姐?”

“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她姐姐枯坐在对面,她不应该怜悯她,就算那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姊妹。“我从来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做,但是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所有的事情!”她想要展开双臂,但是被忘记自己的双手还铐在桌子上。“你有爱你的人,完美的事业,宠爱你的父母——我呢?谁想我*活*下去吗?你是自己人生故事的主人公,我只是某个天亮死在街头的乞丐——我嫉妒你!”

“留在我身边”

她姐姐说道。

“你说她挺得过去吗?”黑发男人问身边的女值班员。

6个小时9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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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11街区的警局缉拿了一名嫌疑犯,疑似买凶杀人。行凶者当场击毙,嫌疑人现在关在审讯室里。警员报告嫌疑精神不稳定,无法正常交流,申请谈判专家介入。”

座机里的简报播放完毕,咖啡也散发出浓厚的香味。谈判专家从抽屉里拿出一枚黑色皮腕带,表盘镶嵌了一小颗钻石的蓝色手表,他把这枚手表戴在左手手腕上。

他站在窗边,享受这杯醇香的咖啡。9点整,楼下来接他的同事已经把车停好。他把咖啡杯放在水槽边,看了一眼窗外——隔壁写字楼的玻璃像一片片钻石的切面。他下楼,坐到车里,就有人给他递上了更加详细的嫌疑人资料,装在一个红色的文件夹里:

30岁,金发碧眼,长头发。猎豹的脱衣舞娘——鱼龙混杂,那里什么人都有。性格比较孤僻,没有什么走得近的朋友,但挺受顾客欢迎——不缺钱。三天前从银行里提取了所有的积蓄,现金——算是不错的买凶付款的手段,银行转帐会留下痕迹。

嫌疑人有一个姐姐,二者关系很差。金发碧眼,短头发。早上到现在一直在局里——嫌疑人排斥亲密关系?她姐姐经营一家花店,就在中心商业区里——收入稳定,和客人、店员关系都不错。有一个丈夫,结婚了三年。

“猎豹有派警员过去吗?”

谈判专家往下继续翻着资料文件夹。嫌疑人生活照片——少得可怜、演出照片——大多数都很糊,但能看清胸衣和底裤塞满了钞票——有个男人攥着钞票的手都快挤到她胸上、没有社交账号、只有一个电话和艺名。

“昨晚就去了,资料在您面前夹层里,红色的那个。”

后一部分是嫌疑人的姐姐,她的资料多得文件夹都快塞不下。有经营社交账号、很多鲜花的照片、生活照片全部公开、很多互动、很多和丈夫的合影。非常普通的幸福的花店老板。

“我之前说过要区别开来放,都是红色的会混淆。”

谈判专家发牢骚道。

最后一部分,被雇佣的杀手。小混混打手,金色寸头,蓝色眼睛,嘴角有一道疤。他翻到下一页,前科累累,偷盗抢劫全都干了个遍,局子也蹲了不少,两周前刚放出来,缺钱,正好和嫌疑人遇上。危险系数大,被狙击手一枪爆头,干净利落。

记录和买凶的现金都找到了,基本板上钉钉没得跑。

如果确实精神有问题,那也是在精神病院关到死。

“抱歉,但只有红色的。”

谈判专家有些烦躁地抽出夹子。红色的文件夹只会让他觉得手里沾了血。恶心。

4个小时38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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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专家终于姗姗来迟,招呼也没打直径去了审讯室里。

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就连值班员也被赶了出来。

谈判专家带着红色的文件夹,坐在她的对面。他能看见卡在她头发里的碎脑壳。真可怜。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的头在她面前爆开。

“我认识你。”

谈判专家没想到她先开口。没有癫狂的迹象,也没有抗拒的意思。此时此刻的她跟资料上看到的大相径庭。

“你在哪里认识我的?”谈判专家反问,把话语权重新拿回手里。

“猎豹。”她捻起一簇头发,缠在手指上。“每次你来,都会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死掉。”

“我只是个小小的谈判专家。”

她不就这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我要死了。”

“不一定。”或许你会去精神病院。

“我们聊回正事,女士。”谈判专家打开红色的文件夹,拿出一个黑发女人的照片。

她的目光在照片出现的时候变得柔和、眷恋、粘稠,接过照片,她细细用手指细细描绘着女人的脸庞。

“你的同事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监控摄像也从来没拍到过她。你为什么这么想杀她?”

“因为我要死了。”

“你还坐在这里,好好的,毫发无损。”谈判专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边估算大概要花多久完成这个谈判。

“不,我快死了。几个小时后,水坝的上面。”

“所以你就想拉个垫背的一起死?”他翻了一页,抽出被雇佣的杀手的照片,丢在她面前。

“他是个杀手,该死。”

“他杀了人,是的。你买的凶?”

她没有接话,端详着女人的照片,自顾自说:

“她说我是婊子。”

‘她说我是她的爱人’

“她说她只是玩玩。”

‘她说她爱我’

“她背着我劈了好多次腿。”

‘她只有我一个爱人’

“她把我变成她的玩具。”

‘她教我变成一个人’

“我爱她。”

‘我爱她’

“但她是如此的肮脏。”

‘但她是如此的纯净’

“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我跟她一起下地狱。”

‘我想她好好活着’

“是的,我想杀了她。”

‘但是,我无法下手’

咔啦一声,录音带转到了底。

2个小时3分钟前

/

他打开门,来到她姐姐面前。

“我们问了你妹妹的同事,他们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位*教授*去过猎豹。”接着他抽出一沓照片,“他们去查了那段时间的监控,*教授*从来没去过。”

他把资料袋放在走廊的椅子上,点了一支烟。

“你妹妹刚刚告诉我,下午五点五十五点会下雪,叫我转告你。”

“她……”

“晚一点会联系精神病医生过来,如果是确证,或许会在哪间精神病院关到死——生不如死;如果没有,”他吸了一口气烟,又把它吹了出来:“估计是枪毙吧。”

“我可以,”她像是下了什么必死的决定:“我要把她带回去,让她在家里再见心理医生。”

谈判专家沉默了一会儿:“行,但她要戴上电子脚镣。”

21分钟前

/

她披着白色的毯子,走到警局大厅。

她看见她姐姐和她丈夫靠在门口等她。

一对穿着华丽的男女拎着湿漉漉的衣服坐在大厅的铁椅里,她路过他们的时候,那个男的一把抓住她,塞了一把剪刀给她。

“现在还不晚。”湿漉漉的女人说道:“不过也快没时间了。”

那把剪刀锋利而精致,能轻而易举地剪断一根血管。

她收下了剪刀,走向她的姐姐。

“这是最后一次我帮你。”她姐姐对她说道。

她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再过十分钟就要下雪了。”

她走出去,但是撞到了一个人,一个她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人。

是*教授*。

但*教授*似乎不认识她。“想喝一杯粉红豹吗?”

*教授*手里端着一杯透澈的*香槟*。

她好似终于是要解脱了,握紧又松开手里的剪刀,最后还是把剪刀丢下。她的血液被抽干,周围一切变得黑暗,只有*教授*和她手里的那杯水,以及一把躺在地上的剪刀。

现在捡起剪刀还来得及。她对自己说道。

然后接过了*教授*手里的那杯*透澈*的粉红豹。

喝了下去。

5分钟前

/

他们坐在汽车里,正顺着主路往回开。

汽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时钟跳到5:55,天上下起了雪。

她看着窗外的雪,正如她身上披着的白色的毯子。一股活力回到了她的体内,她不再是容器。

“别走!”

她推开车门,在雪地里奔跑。

“留在我身边!”

她被人按压在水里,快要溺死,又被捞了出来。她惊声尖叫,拼命奔跑。抬头前路是白色的雪,低头,她变成了一条奔跑的野狗。她穿过花花世界,穿过一杯杯冒着泡泡的香槟,撞倒一片红色的玫瑰花田,在钻石的雨里面奔跑。

她的姐姐跟在她的身后。

滚开!她嘶吼。

滚回你的完美生活里去!

她被人抱住,被一个温暖到让她落泪的拥抱抱住。那个*人*的手异常温暖。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她挣脱开这个怀抱,向前继续奔跑。

“留在我身边!”

她听见那个怀抱呼唤着她。

这次的奔跑又是为了什么呢?

世界会变得更好,但是她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她奔跑到山上的水坝,撕扯自己的皮囊。一颗颗钻石沉入水坝底部,她把自己从野狗的皮囊出释放了出来。

她在水坝上等到了她的姐姐:看啊,最终她还是追了上来。

她们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是在新世界分娩的时候被她强行拨开。

姐姐的头发快要长到腰间,变得跟她一样长了。

“我想*活*着。”她回答了自己。

“留在我身边!”她听见有人呼喊她。

姐姐的脸逐渐变得僵硬、模糊,随后一阵剧烈的光芒笼罩了她。她跑过去,撕扯开这一束光,她看到了*教授*。

“我想跟你一起*活*着!”

她也想要融进这一束光,但被冰冷的钻石拒之门外。

“留在我身边!”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现在

/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当她站在大理石舞池的正中央,距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是侍者给我的那杯*香槟*吗?那杯*清澈*的、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香槟?

为什么那杯*香槟*被下了药?

我被谁出卖了?

她开始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被钉在原地。她清楚地在大理石地面看见了自己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裙子,胸口别了一枚红色的玫瑰花。

她中弹了。

哪里射出来的子弹?

她开始失去听觉。

那一声几乎忽略不计地鸣枪。她像今夜一样沉默,随后倒在地上。

一位老女士的香槟洒了,杯子从她戴着红宝石戒指的左手滑落摔碎了,跟她钻石耳环折射出来的光芒一样耀眼。

一位年轻一点的女士尖叫,被身边的两位男士搀扶着。

有一对情侣不小心撞翻了一座香槟塔,他们被香槟淋湿了全身。

她的目标就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杯香槟,穿着黑色的天鹅绒礼裙,被身边的保镖拉扯着带走。

混乱中,一位黑发的男士走出来蹲在她的身旁,用双手捂住她的伤口。他的女伴也鼓起勇气,跟过来半跪着,扶起她的头,想要检查她的情况。

女伴有一头跟她一样的金色秀发,只是长到锁骨。

“你说她挺得过去吗?”她听见那位老女士对她身边的老伴问道。

“我希望会。”她的老伴回答道。

她开始失去视觉。

她看见天上一会儿下起了雨,一会儿下着雪。

目标的黑裙融化了,手里的香槟也变成了粉色。

她转过身,问道:“想喝一杯粉红豹吗?”

她想要回答,被口中溢出的鲜血呛到。

“她快失去意识了!”黑发的男士对她的女伴说道,他的双手沾满了她的鲜血。

“留在我身边(stay)!”他的女伴冲她大声吼着。

“留在我身边(stay)!”女伴重复着,抓起她的手。

一支银白色的、小巧的剪刀落在了地上。

她看不清女伴的脸,无数的光斑逐渐在她的视野里扩散,先是变成五彩斑斓的猎豹里的灯,然后逐渐褪色,褪色,只剩下光晕和白色。

舞厅的灯光照耀在她的白色裙子上,她觉得很冷,像下雪一样冷。

“留在我身边(stay)!”

她开始失去触觉。

她触摸到了一双异常温暖的手,温暖到让她落泪的手。是现在、过去、未来每个早晨和晚上她都渴望触碰到的一双手。

她感受到流淌在她体外的温暖的雪——自己的血。她睁大眼睛,看到了她渴望看到的人。

她伸手想要触碰那拥有温暖的双手的人,那双手的主人没有拒绝她。

她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脸颊,即将垂下的时候又被接住。

“留在*我*身边。”

最后,她失去了意识。

文笔写的稀烂,不太清楚大家看没看懂,就在末尾解释一下: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仅当参考)

‘1天前’和‘现在’是现实时间线

其余时间点都是狗姐临死前的幻想。

她接了一单任务,但是被下毒,所以没有注意到人群中对着她的那把枪,临死前,她出现了幻觉:

她的情报员变成了谈判专家。他们在现实的猎豹碰面,交换情报,所以狗姐才说她认识他。

老女士变成了女值班员,她的老伴变成了男值班员。

年轻的女士被两名男士扶着,变成了脱衣舞娘的她被押进审讯室。

被香槟淋湿的情侣,变成了被雨淋湿的人。

她幻想出了三个自己:杀手、脱衣舞娘和花店老板:

杀手是她最唾弃、想要摆脱的身份。

脱衣舞娘是她认识教授的身份。

花店老板是她伪装、也最想成为的身份。

她给花店老板幻想了完美的生活,让她成为她的姐姐。花店老板映射了现实中黑发男士的女伴——她们都有金色的头发,只不过一个长一个短——而这位男士在她的幻觉里变成了姐姐的丈夫。她排斥身为花店老板的自己,是因为她希望花店老板的自己是真的与脱衣舞娘和杀手毫无联系,希望花店老板能拥有一个正常人的幸福生活。

她给了脱衣舞娘一个认识教授的假象,她想认识她,但又害怕自己隐藏的身份会伤害到她。所有周围的人都说:教授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狗姐。

她让杀手杀错人、又被一枪爆头。她不想教授死掉,但想彻底摆脱杀手的身份,摆脱她不想面对的过去。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辱骂脱衣舞娘狗姐?

因为那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为什么在幻觉里,教授成了玩弄狗姐的人渣?

因为狗姐想给自己一个理由在幻觉里杀死教授。她希望幻觉里的教授能陪着现实中的她一起死去。她舍不得现实的、爱她的教授死去,只能幻想一个肮脏的、黑暗版本的教授出现——但她最后还是下不去手。

为什么教授在幻觉里给狗姐一杯粉红豹?

现实中她喝下了侍者盘子上有毒的香槟,临死前又看到了身穿黑色礼服的任务目标——这让她想起了教授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她希望死前能够在看到一眼自己心爱的人。粉红豹又是她们初遇点的鸡尾酒。

为什么银色的剪刀会出现在幻觉里?

银色的剪刀是现实中此次任务的击杀道具。剪刀象征着杀手的身份开始入侵脱衣舞娘的身份,幻觉出现逻辑错误。

为什么会下钻石雨和雪?

头顶的光和身上的白裙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她的幻觉里。正如幻觉里的值班员和黑发男子、花店老板说的:“你说她挺得过去吗?”“留在我身边(stay)”

为什么是红色的文件夹和红色的小花?

那是,狗姐的血。

她听见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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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AY” 》 有 3 条评论

  1. 时隔一年重新再看一次,恍若隔世
    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些文字是如何从我思想深处撕裂开刻印成电脑代码的。

  2. 和自己从出生开始纠纷拉扯。
    在路上,在路上去远方,去未来吧。
    穿过内心的荒唐与理智,奔向那个接纳全部的自己的远方,选择拥抱你的人吧。

  3. 极其富有张力的文字,也许虽然都在我们都想象中,但是想象中的世界,也是一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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